清晨

晨曦初露，他拉开了窗帘。阳光碎落在地上，如同一颗颗断了线的珍珠，欢快地跳跃着，终于滚落到了床底下。床底落了些灰，滚落的阳光吹拂开灰尘，而后厌了，熄掉了明媚的双眸，化作了乌有。

女孩懒洋洋地，眯了眯眼，望着男孩，看到他湮没在晨光里，轮廓有些隐约。

他转过身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注视着他的女孩，他说道：

「我要走了。」

女孩泛着哈欠，坐了起来，背靠枕头，用被褥捂着她那不着丝缕的身子，只裸着撩人的双肩。

「你要去哪儿？」

漫不经心地问道，女孩来到窗前，拉上了窗帘。那些跳跃着的细碎阳光消停在了半空中，她觉得呼吸顺畅多了，于是吻了吻男孩的额头，又爬回了床上。房间里暖洋洋的，与其说是清晨，倒像是一个静谧的午后。

「很远的地方。」

她颇为惬意地伸了伸懒腰，不再说什么。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女孩像是睡着了，脸上泛着甜美的微笑。男孩望着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失神。

「会回来吗？」听见她大约是关怀的声音。

「我想不了。」

「嗯。」

「我想 …… 这不是我们的生活，对吗？」

「大概吧。」

他还想长篇大论一番，却说服不了自己这到底有多少必要。累了，于是他开始穿衣服。

「那么，」女孩似乎很认真地，「因为昨晚不够有趣，对吗？」

「昨晚有趣极了。」他开始系扣子。从最底下的那颗纽扣开始，有条不紊，多少有些一丝不苟。

「这不是我的生活。」

「我就是你的生活。」

男孩怔了怔，盯着她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

尝试了好几次，男孩才把最后一粒扣子系上。女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伴随着一种奇异而又幸福的倦容。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在外边。」整了整衣领。

「会爱你吗？」

「我想不会了。」

「你从来没有争取过 …… 不是吗？」

「留下来吧，或许？」她指了指床边，温暖的床边。

「我要生存下去，我们理应活得更好。」

「我过得很好。」女孩眼里满是怜悯，「我过得很好，可是你呢？一直以来 …… 我知道的，一直以来你并不好过。」

她又说：

「有些时候 …… 有些时候，一种可怕的念头缠着我，怎么赶也赶不走：这些艰难，竟会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不知道。」睡眼惺忪，他伸出手，像要抓住什么，又像在驱赶着什么，「我不知道。」

该说的都说完了，男孩不知道还应要做些什么，于是准备出发。他掂量起倚靠在墙角的黑伞，黑色的雨滴沿着伞骨滴落。女孩依旧安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把伞放在了一旁，来到门前，轻声地打开了门。

「再见。」女孩抓起另一个枕头，把它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大大的泰迪。

「我爱你。」他喃道。他确信女孩听见了这句话。

男孩向极远处望去。屋外狂风大作，雨雪倾盆，天空散漫着墨色的恫吓。

女孩看着他的背影湮没在晨曦之中，于是躺下床去，按开了灯。

门外风和日丽，整个世界都隐藏在了乳白色的柔光里。于是她安然入梦，角落里断断续续地，飘落了几声低喃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