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 2023 年 1 月 29 日

其一

大概零九年,学校组织了场夏令营,目的地是北京。我带了五百块钱,或多或少。去了很多地方,故宫、清北、长城,如此云云。那是奥运热还远未退散的年代,大街小巷,各样的地摊,各种的纪念币、徽章和其他小玩意儿。我零零碎碎买了很多,却也没花多少钱。奥运经济的鲸落,远比不上如今的消费主义的狂热,旅途归来,我仍剩下了一两百块。

有件事我遗憾了很多年:鸟巢体育馆的纪念品商店里,摆放着一把祥云火炬,标价两三百块钱。我在玻璃柜前凝视了很久,最末也没有把它买下。回家以后有些后悔,想着过了这村再也没了这店,两三百块钱而已,仅仅是两三百块钱的犹豫,我要为此错过一辈子。

我真的没花什么钱。返程的火车上,我给外婆买了香烟的滤嘴,印象中是有点贵的;外婆十分的开心,但是按她的性格估计从来没有用过。我省下的并非自己的零花钱,回家以后,我就把钱上交了。我说过,家境开始起色发生在高中,我没有过过大手大脚的日子。但是,从小家里没有缺过我什么,想买的东西,只要合理都能买到,所以我没有留零花钱的习惯。我是个欲望有限的人,我没有乱花过钱。

我真的没有乱花过钱,现在也是。生活的开销比别人大很多,不必要的消费却很少。以前以为喜加一很花钱,后来才知道游戏是最廉价的消费:这么多年的喜加一,甚至不如别人的旅几次游。我没有主动买过很贵的衣服,没有同龄人对运动鞋的奇异狂热,我没有出去吃喝玩乐,我过得灰头土脸。我真的没有乱花钱。

奥运是我们民族的记忆,十一二岁的我,真的很喜欢那把祥云火炬。要是咬咬牙买下来该有多好,这样的想法我惦记了很多年。明明,只要少买几份纪念品,少吃几根老冰棍就好了 —— 老冰棍,这似乎是我最主要的开支;当年很多老人环抱着泡沫箱子大街小巷地叫卖,连吆喝声我都记得分明:「北京儿老冰棍儿,一块一块啊!」—— 甚至我也无需特地的节省:鸟巢之行是旅途的伊始,后面钱有些花不完了,我这才随便多买了些东西。

拍摄于北京鸟巢体育馆

惦记了很多年,然后忽地就不在乎了;忽地感到庆幸,幸好没有浪费钱。

我完全不知道那把火炬能摆在哪里。楚天那个家,装修虽是混搭风(即没有风格),却也与火炬处处不搭。家里很多的装饰和纪念,都只高兴了买来的那一秒,然后束之高阁、不闻不问。再贵重的东西,都只不过是死物,就像那把八百块的定制伞一样,随着伞骨的参差遗弃在了水房门口,只留驻于高中的阴雨绵绵里;就像各种束之高阁的冷掉的友情一样。

我渴望真挚炽热的友情,就像一直在燃烧发亮的火炬一样,只是它们都不肯等我罢了。

其二

记忆会随着时间和彼此的关系而变形,扭曲成想要的模样。我花了好久好久,经历了日复一日的痛苦,才把卑微的记忆勉强还原成真实的模样。然而这依然只是我的一面之词。

做了太多减法,还好留下了小半。你当年就没有保存聊天的习惯,因为妈妈会检查;男女之间真的有纯洁的友谊吗,或许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罢了。

你会怎样回忆我的呢,或许面目可憎吧。毕竟放下过去,人才能拥抱新生。

可是我的记忆里,尽是你的一切美好,及我的不堪与形秽。只有愈发卑微的回忆,才能让我谋取病榻上的心安。如今你的真实形状,重又回到了我的心头;你的瑜、你的瑕,一个有缺陷的、真实而又复杂的人。我确信我仍然爱着这样的你,我爱最真实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