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的来客

一

机舱微振，近处的钠灯昏黄，远方 LED 衬得更加冷清；以为是万家灯火，抑或是跑道的示灯，然而我终于也没弄明白，便一头扎入了云彩。这是一场盛大的时空旅行，窗外晕着红色绿色的光斑。我在这样的迷离梦幻中出神。

我想了很多事，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同座散去，毛毯里的我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机舱里的空调，确实有点冷了。

香港，九年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二

我是来还愿的。2014 年暑假，太平山顶，我许下过一个小小愿望：我希望大家，所有的大家，都要学会好好相处。今天我是来还愿的。

我是来告诉神明大人，答应好了的事情，祂没有做到。

明明很简单的事情，祂没有做到。

所有人都走散了，只有我留在了原地。如果这就是长大的代价，那我不要长大。

即便如此，我不怪祂。

三

香港是座匆忙的城，我也顺势变为了匆忙的人。当年的一切都那么匆匆忙忙：忙着逛街购物，忙着坐车渡轮；忙着读书考试，忙着长大成人 …… 终于燃烧了全部的青春，我最尾也只得到了，一场名为遗憾的孤独旅行。

生活像一碗隔夜的麦片，属于我的这碗，大概更叫人为难。多少再看一眼，我努力活着的痕迹 —— 于是我向尖沙咀望去。当年夜市的张灯结彩，如今只留下了沉闷与乏味。如我一般，唯独不愿如我一般。

我是很喜欢热闹的，冷冷清清的冰雪世界，其实难捱。那么我先学着，比它更热闹一点吧。

于是我放声大喊，在心底里，然后自觉多出一点坦然。

四

半天以前，落地窗边。蒙特利尔的 May 小姐在向我认真道别，我数着往来的航班默默发呆。波士顿是座乏味的城，如明尼阿波利斯一样，如洛杉矶一样。又或者它们都曾收留下乏味的我，于是世界也变得没有生气起来。

这趟漫长的旅途，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For how long?”

“For good”，这就是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