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三体 · 疯狂年代》有感
人群散去后,她站在那里,身体和四肢仍保持着老校工抓着她时的姿态,一动不动,像石化了一般。过了好久,她才将悬空的手臂放下来,缓缓起身走上台,坐在父亲的遗体边,握起他的一只已凉下来的手,两眼失神地看着远方。当遗体要被抬走时,叶文洁从衣袋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到父亲的那只手中,那是父亲的烟斗。
刘慈欣 — 三体·疯狂年代
我读过三遍《三体》,每次看到第七章都会气愤,都会为那个年代的荒唐而感到不可理喻。我对那十年的初印象,是妈妈给我说的一件事,说有一个人无菜下饭,别人问他吃的什么,答道,用太阳下饭,因言获罪,关了很久。当时我还小,只觉得好笑。长大以后,对那十年了解的越多,心里就越气愤 —— 直到现在。
现在更多的是恐惧。
我发现,我们生活的和平年代,离那十年并不遥远。
19 年,我混迹于某个二次元同好吧,靠着没有底线的水贴,也混了个黄牌大佬的名号。当年正是饭圈话语体系破圈的年代,人人都在通过模仿这套话语体系取乐(我也不例外),在那个贴吧找到了一种久违的归属感的我,对这种风气惴惴不安。我跟小团体水友表达过这种想法:对饭圈话术的模仿必然会导致圈子的饭圈化,我不想让这个吧沦落如此。天行有常,本来就是「党争」性质的作品,其贴吧从最开始的其乐融融迅速转变为唾沫横飞。我一直觉得,为几个二次元角色吵来吵去,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慢慢我才发现其中的蹊跷。价值观的碰撞,小团体的对立,低龄行为的纠正欲望 …… 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冲击人的每一寸神经末梢。我从来没有参与过角色厨的撕逼,但是多年以后再回顾,从与世无争地水贴,到观点输出,再到发现二次元审美的浅薄和评价体系的宽容,最后到小团体冲突的亲自下场,原来我也是狂热的一份子。
人是一种理性有限的动物,很少有人能够认清自身理性的边界,至少,我做不到。
经济下行的这些年,疫情的这些年,全世界都在右转,全世界都在对立。我们见证了西方媒体的傲慢与偏见、肮脏与没有底线,也见证了大内宣的荒诞和大内宣下人的狂热。面对西方铺天盖地的假新闻,我们一边愤怒,一边纵容国内媒体的如法炮制。西方在分化和愚弄群众,我们要更卖力地分化和愚弄群众,这样才叫以牙还牙,大仇得报。公信力透支,极端思想抬头,这一切,最后又会走向何方呢?
声势浩大的猎巫大行动已经持续了数年,我们本应代表的人类进步方向与西方资产阶级代表的落后方向的斗争,被引导、丑化成了民族、人种之间的斗争,民族叙事代替了阶级叙事,西方竖向无限切割社会的卑劣手段,我们有的人学得真的很好。
我觉得有的人脱离群众太久了,富人也好,官员也好,忘了革命先辈的理想。
最近半年负面新闻不断,多少城市的精致幻象被撕破,各大平台的评论区风气开始转向,这是认知的螺旋上升,还是反方向的狂热,谁又说得清楚呢?公知遍地走的上个十年和如今这几年,各有各的乱象,拜托不要再回到任何一种过去了吧。
那十年并不遥远,如今的繁华盛世,仿佛一戳即破的泡泡,仿佛摇摇欲坠的高塔,只是不知道几时能够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