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 2022 年 7 月 23 日

其一

从高一的动态瞥见了更多初三的事。

初三,记忆像是被人硬生生一刀截断,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好恨她啊,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最后,居然把为什么恨她都给忘了。人为什么不能多记住些别人的不好 —— 或者应该说,我为什么不能多记住些别人的不好,为什么最后会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为什么最后会变成日复一日的「只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的自我审视。这些年,我好像一直都在借用身边人的口吻攻击自己,然后以为,这是别人确实说过的话,然后惶惶不可终日。

意识到了又能怎样呢。

动态里,高一的我一直都在反崇高,结果自己却总是深陷其中。我确实,从小到大都在拔高所有事情的意义,并因此而痛苦。于是初中的不愉快成为了此后所有事情的锚点。初中的不愉快导致了高中的不愉快,高中的不愉快导致了这么多年来的不愉快 —— 说到高中,我仍然好想嘴硬一句:直到高中结束,这都是一个与恋爱无关的故事。

从初三的痛苦中逃离的我,对高一、对 1306 班有种难以言表的强烈归属感,有种非修辞意义上的家的感觉,而这种情感被突然而来的分班撕得粉碎。我一直在想,如果一个人因为分班、因为与大家多隔了几层墙壁这种不足挂齿的小事而郁郁寡欢,一定会被人瞧不起吧。所有的人都在难过,但是所有的人都学会了向前看,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第一百一十六夜》,多年以后,我终于知道了自己在写什么。

一场 14 年 8 月 20 日开始的痛苦,被 9 月 6 日一场阴差阳错的演讲与口才以及法语课的名额已满判下了缓刑。在这缓刑期里,我既没有好好收拾自己的心情,也没有好好传达自己的恐惧,我只是在向命运讨价还价罢了。15 年 4 月份,崩溃边缘,所有人都在远去。我像是浮在了半空中,没有一点实感,于是我想要索取更多一点安心感。

对不起,以及,我仍然为四月份那些莫名其妙的带刺的话感到生气,以及 ——

一句所有时间都不合时宜的,不敢开口的话。

其二

原来 6 月 8 日也去过一次附二,下班了,没看成。

那么大概是前一天去看的心理医生。800 块钱一个小时,揉个纸杯也被她分析出一二三四。我讨厌这种话术。

我讨厌她礼貌地征求我后转告了爸爸一些我不想告诉家里的事。

我讨厌她说我「可能」有一些问题,建议爸爸带我去精神科。

我讨厌精神科的一套又一套测试,好像我多打了几个勾就是脑袋有问题。罹患绝症的人都去过医院,没有医院,每一个人都应该很健康。

我讨厌那个诊断结果,它在我和所有人之间划了一条线,说,你不可以越过。它颁发了个智商 135 的安慰奖,然后告诉我,不是我看得太透彻,是我低人一等。

这么喜欢发表意见的我,确诊那天竟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于是我回想起了那天的恐惧,被异化的恐惧。

盐酸舍曲林到底有什么用呢,我变得迟钝、麻木、没有感情 —— 这便是正常人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神经病吧。高考前六十天自作主张的停药似乎无事发生;六月底的续药丝毫没有减轻我的绝望。我是小白鼠吗,我在志愿记录药物反应吗,快点告诉我吧。

快点告诉我,苦难是有价值的;快点告诉我,我讲过的所有原则让过的所有座位都是有回报的;快点告诉我,功利主义的考量不应该被人嘲笑。

快点告诉我吧。